死去的刺客化成三頭暗紅色的長角惡魔，突如其來的變化帶給餐廳的賓客們以巨大的恐怖，幾乎在回過神的同時，賓客們紛紛哀號著，爭先恐後地逃出了餐廳。而角魔的敵意卻明顯放到了奕豪和紅嶺的身上，因此對周圍的人群視若無地，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。

“角魔……”奕豪皺眉看著面前的惡魔，腦海裏自然浮現出相關的記憶。它們是低級惡魔的角魔，生性殘忍且崇尚暴力，但因缺乏魔力的致命缺點，使得他們永遠只能作為高級惡魔的奴仆存在，而對於高級惡魔來說，他們的愚蠢和狂熱恰好是最放心的工具。

“它們是來找你的，小鬼。”奕豪偏頭看著紅嶺，面對這三頭惡魔帶來的重壓，她顯出稍稍緊張的模樣。“惡魔很少這樣直接在凡世現身的，你到底作了什麽觸怒地獄的事情？”

“……不用你管。”紅嶺低著頭，迅速替手裏的武器換上另一種子彈，奕豪晃眼看去，發現在彈夾上銘刻著六芒星的銘文，心中湧起熟悉的感覺。“我說，你這子彈是從什麽地方……”

砰，忌憚奕豪的角魔在原地躊躇，戰鬥的序幕由紅嶺的一槍拉開，同時也打斷了奕豪的疑問。雖然角魔只是低階惡魔的一種，但相比起普通人來說，其運動能力可謂十分驚人，紅嶺瞄準其中一頭角魔的眉間，但卻只射中肩膀，角魔以間不容發的差距避開了致命傷，並趁機撲向紅嶺。

此外，三頭角魔就像達成什麽默契似的，不約而同避開了攔在路中間的奕豪，也因此奕豪得以帶著悠然的心情目睹眼前賞心悅目的戰鬥來。

紅嶺使用的是一種相當特殊的戰鬥技巧，槍械和體術混合使用，遠戰就用槍攻擊，近戰則主要以體術肉搏，而常識中槍的攻擊距離在她那裏也完全失去了意義——就在奕豪的面前，紅嶺幾乎在貼身的距離把子彈送進了角魔的要害。

然而，那刻有六芒星銘文的子彈射到角魔身上，卻僅僅只留下微小的傷痕，似乎對角魔一點影響都沒有。為這意外而吃驚的紅嶺，稍稍分神下被另一頭角魔打中，整個人頓時飛了出去，撞翻了沿途的座椅，最後在吧臺前停下。

“可惡！被騙了，那該死的奸商……”紅嶺露出痛苦的神情，試著站起來，但先前的沖擊帶來的麻痹卻讓她無法隨意行動，而角魔並沒有打算給她恢覆的機會，以宛如公牛般的沖鋒姿態朝她猛沖而來，那額頭的長角反射出銳利的光輝，就算是裝甲車估計也會被刺穿。

“唔……”眼看著來不及躲開，紅嶺下意識地拉住胸前的項鏈，然而就在她未進一步動作的時候，一人影驟然攔在了她的面前，同時耳中傳來一類似無奈的嘲笑聲。

“真是的，不過才區區三頭角魔就被逼成這樣，幽姬的名字也會哭泣的……”

奕豪邁著悠閑的步子攔到了紅嶺的面前，漠然看向沖來的角魔。在那雙黑瞳的註視下，角魔心中泛起難以言喻的恐懼，下意識地想遠離這人，但速度的慣性卻依舊把它帶到了那人的面前，那足以刺穿裝甲的銳角被一只手拿住，便再也無法前進寸尺了。

“這頭我替你解決，剩下兩頭就應該能對付了吧？”奕豪偏頭看著紅嶺，嘴角彎出一抹邪笑。“還是說，幹脆讓我把它們都替你解決了比較好？對小鬼來說，果然是太難了吧？”

“混蛋！不許小看我！”紅嶺就像被刺激到似的蹦了起來，咬牙切齒看著奕豪，以明顯粗暴的動作換上新的彈匣，然後即刻沖向了奕豪身後的兩頭角魔——這次的子彈似乎是強化殺傷力的種類，角魔身上立刻爆出絢麗的血花。

或許是奕豪在旁邊的震懾效果，也或許是紅嶺的戰鬥力比想象得要高……總之，三分鐘後，伴隨著第二頭角魔哀嚎倒地的聲響，紅嶺漂亮地就解決了兩頭角魔，回頭以挑撥的眼神看著奕豪。

“嗯，以小鬼的水準來看，相當不錯了……”奕豪無所謂地點點頭，然而神情卻在瞬間凝固——一頭角魔的身上驟然傳出強烈的魔力波動，而在奕豪的記憶中，角魔能使用的魔法就只有一種！

“快離開！這家夥要自爆了！”

聲音傳到紅嶺耳中的時候，角魔暗紅色的皮膚已經滲出類似熔巖的紅光，並且極速亮起，而以紅嶺的距離，根本就連躲閃都來不及……爆炸的高溫氣流一瞬間將整座餐廳卷入其中，紅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，只覺得全身好像被烈焰烤著，不過幸好只是一兩秒的事情。

爆炸的沖擊波徹底摧毀了餐廳，然而卻幾乎沒給她帶來傷害，感到詫異的紅嶺試著睜開眼睛，卻看到奕豪正擋在她的面前，他的手中正舉著第三頭角魔——這頭被當作擋箭牌用的倒黴角魔，此刻身上正散發出類似烤肉的味道。

“喲，小鬼，還活著吧？”

奕豪隨手拋掉手中的角魔，回頭打量著紅嶺。數百公斤重的屍體在地上砸出重重的悶響，同時也讓紅嶺心猛跳了一下，看著奕豪的目光混入了恐懼的因子——先前那般猛烈的爆炸似乎沒有帶給這男人任何傷害，而他在戰鬥中表現出力量和反應，也都遠遠超過了紅嶺的常識，無法想像這樣的人會是普通人，然而紅嶺卻從未聽說過德州還隱藏著紅世的高位強者。
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紅嶺遲疑著，直覺告訴她遠離奕豪，然而奕豪卻帶著好整以暇的神情看著她，那態度給她帶來極其沈重的壓力，紅嶺甚至覺得自己連一步都動不了。

然而就在這時候，已化為廢墟的餐廳一角突然響起輕微的聲響，就好像有什麽人掀開廢墟的磚木冒出來似的——因為背對著那邊，紅嶺並沒看到具體的情景，但奕豪原本悠然的神情卻立刻崩潰，然後慌慌張張地跑向了那邊。

於是，紅嶺就這樣被無視了過去……

……

根據奕豪三人的合租協定，早餐是三人輪流負責，因此雖然第二天是休息日，但奕豪還是起了個大早，在廚房裏忙活了好一陣，趕在兩位女孩起床前弄出了一份堪稱豐富的早餐來——當然，向來懶惰的他會如此積極，是有其原因的。

樓梯傳來拖鞋的輕響聲，兩位女孩被食物的香氣誘惑到了廚房。先醒來的美鳳早已著裝完畢，就連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，不過為掩飾臉上殘留著的淡淡淤青，美鳳頗為罕見地塗上了稍許粉底。至於黛希則是半睡半醒的模樣，太過輕薄的睡衣讓人幾乎可以直接確認其內部的真空美景，她的手上也有一道掛傷，不過本人似乎對此毫不在意的模樣，只是註視著桌上豐盛的早餐。

“哇哦，奕豪，這些都是你準備的？”黛希難以置信似的揉了揉眼睛，跟著突然靠過去在奕豪臉上吻了一下。“能幹又溫柔，我喜歡這樣的男人！”

“那裏，也不過是把速凍食品加熱了一下罷了。”奕豪苦笑著接受了黛西的稱讚。雖然昨天的疏忽讓他在心理上處於相當虛弱的立場，但黛希的表現卻更讓他驚訝，昨晚才有過那種非常識的恐怖經歷，一晚就恢覆如常，這女孩或許比他認為的要堅強許多。

“黛希，你還沒有洗漱吧？”美鳳皺眉看著幾乎貼在奕豪身上的好友，如此規勸著。“還有，你還是換下睡衣比較好，這樣奕豪都不知道看什麽地方了。”

“睡衣？不，這不是睡衣，只是便服，我平常都是裸睡的……”註意到美鳳微皺眉頭的神情，黛希無奈地聳聳肩膀。“是是，我知道了，管理員閣下。”

“管理員？”黛希轉進浴室，奕豪詫異地看向美鳳。

“我被叔叔委托為這棟房子的管理員，有自由選擇房客的權力。”美鳳簡單解釋了一下，然後到餐桌旁坐下，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，就著前面的餐點吃了起來。“嗯，以速凍食品的標準來說，還算不錯了……”

“要加糖嗎？”奕豪殷勤地遞來糖罐，但美鳳並沒有接下，反而凝視著奕豪，露出頗為暧昧的神情，輕啟朱唇道：“關於昨天的事情……”

砰，奕豪手抖了一抖，糖罐落到了餐桌上，還好沒有摔壞。

“那並不是你的責任。”美鳳註視著在餐桌上翻滾的糖罐，這樣說著。“當時我和黛希是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選擇留下來，所以遭遇危險也是自己的過失，奕豪，你不太必在意。”

“是……是這樣嗎……”聽到她這樣說，奕豪在放心的同時，心情也變得稍稍覆雜。在奕豪的觀念中，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，然而美鳳和黛希卻是相當獨立的女性，不依靠男人，自己為自己的言行負責，這或許是值得敬佩的事情，但他卻不禁感到有些失落。

“如果你真的對昨晚的事情過意不去的話，”看到奕豪的神情，美鳳嘴角彎出陰謀家似的笑容。“那就帶我去遇到怪物的地方吧，這樣就一筆勾銷了。”

“……你是故意的？”奕豪突然想起了美鳳有心理學學位的事實。

“沒錯。”美鳳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，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著奕豪。“就像我說過的那樣，你這人雖然少有欲求，但對人情義理卻看得很重，這是最好的機會，不利用起來就太可惜了……嗯，雖然我本來就沒怎麽在意。”

“你……你這女人……”如此坦然的態度反而讓奕豪發不出火來，無奈地聳下肩膀。“好吧，就當作被你騙過，帶你去那地方就行了吧？”

“我也要去！”美鳳還沒有回答，黛希卻沖了過來，看她牙刷還含在口裏的模樣，應該是一邊漱口一邊在偷聽著廚房的動靜，不過奕豪也很難生出責備的心情，只是無奈地聳聳肩膀。“抱歉，我的哈雷後面只能坐一個。”

“沒關系，我來準備車，不管多少人都沒關系……”黛希熱切地提議著，然而美鳳卻搖搖頭，拒絕了她。“黛希，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，而且這只是我個人的執念，你卷進來會讓我很麻煩的。”

“是這樣嗎……”黛希頓時顯出意興闌珊的神情，不滿似的看著美鳳。“美鳳，這很不公平啊，明明是我先說的，結果機會卻總是落到你的頭上……”

“這是你的誤會，黛希，我的心情完全沒有改變。”美鳳看了奕豪一眼，如此斷言著。“而且，如果你答應代替我去探望珍妮的話，我保證，等回來後和你分享情報。”

“一言為定！”黛希興奮地和美鳳握手約定，而旁邊作為談判核心但毫無自覺的某人，卻對兩位女孩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。

……

德州的畜牧業是美國之冠，很多德州居民都擁有自己的私人牧場，奕豪駕著哈雷在德州的高速公路上奔馳，兩旁是一望無際的草原，草原上一群群的牛馬在悠閑自得地吃著草，曬著太陽，實在是很容易讓人放松身心的環境。

“奕豪，不如聊聊昨天的事情吧？”身後的美鳳突然把話題引向了緊張的方向。“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，那個拿槍的女孩，還有那些變成惡魔的家夥，你都認識嗎？”

“不，我不認識。”奕豪搖了搖頭，反正高速公路上行駛也不會有什麽障礙，他就分出一半的心思和美鳳聊了起來。“那女孩是前次派對時收拾那頭怪物的人，我也只見過她一面，至於那些變惡魔的家夥，我根本就沒見過。”

“但你卻知道他們的名字，是叫……角魔吧？就連子彈都傷不了的怪物，而你卻空手就制住了它們，甚至就連爆炸都傷不了你，這早就不是家傳武術能達到的水準了。”美鳳如此質疑著。

“就是家傳武術啊，我家的武術原本就是伏魔誅妖用的，雖然我也沒有怎麽認真修行過，但收拾幾頭角魔還不是問題。”奕豪聳聳肩膀。“反倒是我感覺比較奇怪啊，美鳳，你好像對昨天的事情都不驚訝啊？普通人應該不是這種反應吧？”

“嗯，在我家來往的親友中，有一些是熟知紅世事務的，多虧他們，我對這種事也有了一點免疫力。”不知想到了什麽，美鳳嘆了口氣。“不過，你說你的家傳武術是伏魔誅妖的，那以前也對付過角魔的吧？所以才能馬上認出來……”

“不，並不是這樣……”奕豪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，就像不知道該怎麽說明似的沈默了好久，然後緩緩開口道。“其實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知道的。”

“那是……什麽意思？”美鳳也跟著露出困惑的神情。

“也許這樣說有些奇怪，但我可以確定，我忘了一些東西，很重要的東西。”奕豪以手指敲著額頭。“只是，我卻無法確定，那些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，怎麽也想不起來……”

“你是說……記憶喪失？”美鳳愕然看著他，跟著卻又推翻了自己的意見。“不，不對，記憶喪失的人通常不會察覺到自己喪失記憶的事實，而你的思維和情感都相當清晰，難道是……某種精神障礙……”

“嗯，就是類似的東西。”奕豪點點頭，不知為何放松了下來。“有時候我能夠感覺到這種障礙的存在，就像隔著毛玻璃看裏面的感覺，但是很奇，我好像一點都沒有煩躁的感覺。雖然不知道怎麽知道的，但我就是知道，用不了多久，這層妨礙我的障礙會自動消失，到那時候，我就能找回那些重要的東西……不，不對，或許應該說，這層障礙已經開始消失了，至少昨天我就想起了不少東西。”

“……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例子。”美鳳搖搖頭，就像斟酌語言似的緩緩說著。“不過我想，或許可以用催眠術來比方。催眠術的暗示效果，是能夠讓對方下意識地忽略一些已經知道的事情，並不是忘記，而是忽略……到暗示的效果消失為止，被暗示的對象都不會有意識地註意到那些事情，除非他們再重新經歷過一遍……”

說到這裏，美鳳向奕豪提議著。“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精神障礙是不是催眠術造成的，但你願意的話，我可以嘗試著用催眠術來幫你除去障礙……”

“如果能這樣就再好不過了，不過還是等回去以後再說吧……”奕豪這樣說著，並停下了哈雷。“我們到了，這裏就是我以前遇到那怪物的地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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